令人欣慰的是,2011年6月,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合璧展出了《富春山居图》卷。这是两段画幅分别了360年后的首次聚首,但聚合的时间太短暂了。文物最大的遗憾是被割裂、被分置,它们毕竟承载着共同的历史和文明,是一个民族赖以自尊的文化之光,照亮古人、启迪今人。
黄公望最为著名、最富有传奇色彩的绘画是《富春山居图》卷(一作“无用师本”),分两段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和台北故宫博物院。根据画家在卷尾的跋文,得知至正七年(1347),黄公望在富春山的隐居之地南楼应允为师弟郑樗(别号无用师)作画。他先以线条完成卷首山水的轮廓,再以淡墨皴擦。但他常常外出,画幅搁在那里一直没有画完。无用师担心别人会巧取此图,请黄公望先写好赠予无用师的跋文。等他画完,已是至正十年(1350)了。这就是说,他断断续续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完成了《富春山居图》卷。但是,今天看上去画卷仍然有一气呵成之感。可见画家的心态一直处在宁静平和之态,有学者说该图仿佛一幅心脏跳动均和的“心电图”。
后面大段的《富春山居图》卷(纵33厘米、横636.9厘米)起先也是在民间递藏,乾隆十一年(1746),清宫以两千金买入,乾隆皇帝命梁诗正将鉴定结论写在画上,称之为“赝鼎无疑”“下真迹一等”,嘉庆皇帝将它作为“次等”著录到《石渠宝笈》三编里。原因是在此前一年,《富春山居图》卷的摹本(即“子明本”)被送到乾隆皇帝那里,他期待此图已经好久了,一锤定音是真迹,于是在画幅上题写了五十六首赞美诗。一年后,面对真迹到手,令顾及面子的乾隆皇帝很是尴尬。1933年,真伪《富春山居图》卷随南迁文物运到西南,1948年运抵台湾,成为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。
黄公望长于音律和散曲,这更增强了其山水画音乐般的节奏感和韵律美。其构图是典型的古代传统的散点式透视法,一片平坡映入人们的眼帘,景物排列得颇富节奏感,松紧相连,环环相扣,或重山复岭、环抱屏峙,或平沙浅滩、疏松清流,平坡、亭台、村舍、舟桥点缀其间,人随景移,引人入胜,最后以一座高峰作为高亢的尾声,缓缓的远山似乎是一声声渐渐远去的余音。
前半部分被称为《剩山图》(纵31.8厘米、横51.4厘米),归了吴其贞,后来成为上海汲古阁画店的卖品。1936年秋,吴湖帆仔细辨别了这张题签为“山居图”的佚名之作,还留有火痕,确信是《富春山居图》卷开头的一段!吴湖帆忍痛以几件商周青铜器换来了这件《剩山图》。1956年,书法家沙孟海说服吴湖帆将《剩山图》出让给了浙江省博物馆。
画家晚年长期蓬居山林,他画的未必是富春江具体的某一段江面和山峦,而是概括集中和客观地展现了两岸最典型的地形地貌,静中有动,野趣盎然,一切均笼罩在初秋气清意寒的氛围里。全图的笔墨不落前人畦径,渴中见润,笔路放逸纵恣,灵动有致,意态浑朴苍茫。其山峦线条用墨干淡,以浓墨点苔、小米点点树,在清淡的山色中显得十分提神。
黄公望为“元四家”之首,他的山水画体格既有别于王蒙的繁密,又不同于倪瓒的简淡,介于两者之间,系简繁适中之体。他把单一的水墨之色变幻成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,其用笔体现出画家苍劲老到的艺术功力。
《富春山居图》卷在古代山水画史上有着巨匠必临的重要性,明代沈周、董其昌、张宏、清代王翚、高树程等均倾心临摹过。但同时,它的声望也给它带来了不幸。董其昌将他收藏的《富春山居图》卷以一千金质押给了宜兴的收藏家吴正志,吴后传给其三子吴洪裕。吴洪裕十分珍爱此图。顺治七年(1650),吴洪裕年老病危,临终前要将此图“带走”,嘱咐其子火殉该图。当火焰要吞食卷首时,吴洪裕的侄儿吴静庵在一旁顿起恻隐之心,立即夺过画卷,火已经烧掉画幅前一尺多,画幅也被撕扯成了两段。吴家的后人找到鉴藏家、古董商吴其贞重裱了两图,从此两图各奔东西,开始了它们各自的浪迹生涯。